（作者：张聚恩，自然科学研究员，中国科协航空科学传播首席专家，曾任中国航空学会秘书长、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科技部长。曾参加我国多型航空装备研制生产，参与组织多轮航空科技发展战略研究与规划制定及多项目实施。著有《大国航空：从百年奋发到世纪辉煌》，迄今为止发布文章600多篇。）
【按语】2023年3月16-17日，发言不长，但很有新意。刘总重点谈了对创新投资和创新人才的看法，还谈了对学会工作的认识。一位80岁老人，思想仍如此活跃与睿智，令人敬佩。现将其发言与大家分享。
（刘高倬，1943年生人，清华大学数学力学系毕业，歼10战斗机行政总指挥、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哪一年）原党组书记/总经理（1999-2006），中国航空学会名誉理事长）
我作为“备胎”有机会参加这次创新投资大会，能够见到这么多的老同事、老朋友，而且得到了很多信息，尤其是看了顾（惠忠）总和这个委员会。我认为是非常非常地有创意，航空学会过去大量研究的是科技、科普，但是对钱、产业发展的关注较少，创投委把两个最重要的方面联系起来了。
创投的内容很多，但本质上是人才——创新创业的人才，然后投钱。一个产业有了人、有了钱，就绝对能成功。对于我们航空来说，投资的主体是国家，我们现在谈的“投”是民企介入这一块。
要说“人”的话，我想讲一点感受。最近我看网上有个段子，讲马斯克的天花板到底在哪里？大家都以为马斯克颠覆了十几个行业，可能他的天花板是超人工智能，他说不对！马斯克的天花板是要克隆马斯克，因此现在他进入了教育。
美国有一个马斯克就把世界弄得不得安宁，颠覆了十几个行业，如果美国有十个、一百个马斯克，世界将会如何？而且他办教育，虽然自己中途退学，但是他颠覆学校并不是不重视学习，而是怎么学习。他办这个学校既不看财富，也不看地位，更不看背景，先是喜欢，还要有足够的能力让他充分发挥出来。
他要做的什么事呢？他就要批判思维和创新思维。发段子的人讲，这是对我们最严峻的挑战，我们教育制度体系走下来，到底是开拓了大家思路、提升了创新能力呢？还是束缚了，反其道而行之。咱们老说“钱学森之问”，做得怎么样呢？都没有动，离实际越来越远。我就发现我们孙子辈受的约束比我们当时多，我们那时候父母没文化，愿意咋整咋整，考没考上大学都没关系，反而有了空间。
喜欢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们过去很多时候不是在干喜欢的事，不是在干发挥他能力的事。而且现在批判太少，没有批判哪有创新，而且现在好像说话，大家都不能说清楚。所以，你在创新创业人才这个方面没整下来，我们航空永远不行。因此，关于人才的成长、人才的培养、人才成长环境的营造，应该作为我们委员会工作任务之一。即使你办培训、办展会，都是这方面的内容，但是关于创新创业人才的这件事，挑明了比不挑明好。
第二个，刚才谈到了投资，我想纠正一个概念，也是一己之见，咱们都说军民融合，我们长期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的这些央企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军民融合的重点是在军而不是在民，当时我看到央视做的一个对话，其中几位主要央企老总在台上坐，看完之后发现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军。我认为军民融合恰恰搞反了，军民融合只有解放军是军，所有制造工业部门都是民，那么为什么现在要说军民融合，我们在中国特定的环境之下，人民解放军没资格当甲方，有时候我开玩笑，在我那个年代，嘴上说客户是上帝，但是心里压根没把他当上帝，充其量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因为有你才有我、有我才有你，我们倆是不可分的。
但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不是战友，甲方就是上帝，乙方没有任何理由，必须为他提供服务、提供方便，所以我们解放军一直很窝囊。你去看看我们巴铁，当他们要选一个装备的时候，他是按市场逻辑，不是说咱们是铁哥们就买你的装备，在国外军事装备也是市场的逻辑，就连美国军事采购的时候也没说飞机一定要买波音的，而是全世界采购，这才叫甲方！这样才能用最少的投资建设一支强大的国防力量。
要解决这件事，就必须让民企介入，军民融合。因此，绝对不是军工企业让出70%或者80%，而是比你强的要抢走你的买卖，你有没有本事保证你在里面是最有选择，所以你要把这个设备作为竞争的一部分，这不是“让”的问题，而是人家有比你强的地方，不得不拿出来，要的是这个。
刚才谈到投资这件事，应该颠覆我们以前的认知，或者说完全按市场的逻辑来思考这件事。而这个既包括我们央企，也包括投资方民企。有的民企逻辑也不对，以为过去央企能赚钱，他也进去赚钱，也要给他优惠政策，但也有想明白的表示只要一个政策平等。因此，我想这是一个革命，在长期计划经济的环境下，真正用市场的观念来推动做好这件事。
因此，我觉得投资和创新创业人才的成长这两件事，恰恰是我们航空产业发展的最基本的东西，把这两个方面联系起来、放在一起研究，本身就是一个创新，我相信委员会集中了这么多精英，以后可能会做的更好。
在这里我也顺带说一句，必须思考航空学会到底干什么?各位都是一线下来的，要调整角色。航空学会，第一是非盈利机构，并不等于不要赚钱，有的人把这个搞混了，但是和盈利机构的区别是，赚了钱不是去为了分或者玩，而是为了回报社会和这个行业，为什么当时我们讲提升位势、创造价值（注：这是高倬总担任学会理事长时，提出的一个口号），包括社会价值、经济价值，关键在于把事怎么做的更好，我感觉最重要的是搭建平台，要人家投资方有机会坐在这，充分地获取信息、寻找合作对象。
我认为还有一点是疏通管道，很多时候政府并不明确人家的需求，虽然很想为大家办事，但不知道需求，经常忙的挺辛苦，但拍马蹄子上了。而学会名气高、没有利益，可以定期写个报告，我们学会专家组织写的应急救援（注：指汶川地震后，中国航空学会于2009年组织，向中央呈送的关于加强我国航空应急救援体系体系建设的建言书）等报告，得到了一号首长的批示，就把路走通了，这是航空学会的事。
但是具体谁跟谁谈，千万别把当年我是总经理、又是董事长退下来，这样定位就定错了，现在我就是一个退休老头。航空学会的事没有利益、可以赚钱，但是得为社会做出贡献，但我觉得我们一个是要搭建平台，这些年取得成就的就是平台不错，有很多拿的出去的竞赛，但是在疏通管道这一块上，要更关心国家的一些事。
网上的文章不能看，他不说极端了，没有流量。极端的话都不能用，而恰恰是灰度，某种程度更适合当权者，必须分析形势，在当中找一个恰当的路，而学会在这方面既有能力、又有经验，能不能给执政者、当权者出点主意。把这两方面做好了，就把学会的身份理解好了。
剩下的一句话，就是“忽悠”。当年我退下来，注意角色变化，当年科技委主任和航空学会理事长角色有点像，差不了太多，讲一个有为就有位，你成天待着就是“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但是因此要证明你的存在，就必须“忽悠”，这叫有为才有位。有所作为，才有你的位置。
比如说，当年航空工业一百周年（纪念活动）在小汤山剪彩，当时空军司令去了，林左鸣去了，刘高倬也站那儿，凭啥？他们理所当然要站那儿，我去了是因为航空学会“忽悠”了，我就有这个位置，站在那儿。这就是学会的工作和你们曾经的工作，一个最基本的区别。
把握好没有利益、为了整个（事业）发展，团结大家一起创造价值，这方面的事有广阔的空间。以学会的名义去整，比实体、比政府，都会有效。举个例子，航空学会能把总装、空军、海军甚至是民航局都“忽悠”起来，航空工业集团行吗？部队是你的客户，民航是你的客户，听你招呼吗？他是甲方、你是乙方，但航空学会理事长在那一站没问题，并不是你厉害，而是我没有利益，我是公平公正的，为了大家好，为大家服务，所以不要有功利，一定会整得非常好。但是这永无止境，我认为是一个新的起点，咱们怎么去走开这条路，这是你们要面对的挑战，祝福你们成功。
信息来源：聚恩君
发布：中经网·中经在线
编辑：王海珠 熊辉 王文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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