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经总网·中经在线广东恩平讯：“新航空·新消费·新生活”2023冯如航空嘉年华活动在广东恩平盛大召开，继两位院士讲话后，中国航空学会理事长林左鸣从“经济产业角度”分享了个人的看法。现全文刊登如下，以飨读者。
一、从消费升级看改革开放四十年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一个道理，即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然而在经济发展中，还隐藏着另一个重要的道理，那就是“消费是基本生产力”。对于这个隐性的道理，我们一直不是太关注，因为在出口外向型的经济中，国际市场一直提供着消费需求的支撑，所以我们不用太愁消费问题。尤其是在广东这个地方，一直是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大量的产品都是靠拓展国际市场，包括现在深圳大疆无人机，估计百分之七八十以上都是出口的，国内市场消费并不多。
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国内消费不足。虽然我们主张国内国际两个循环一起做，但国际上的循环是越来越困难了，相信大家都有体会。很多出口的产品，不是人家的刚需，人家就不要了，很多竞争对手、替代我们的产品也都出现了，而国内却是消费不足，这样的挑战就摆在我们面前。
经济发展的终极目的是民富国强，让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能忽视消费的作用。回顾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历史，今天我们从“消费”这个视角来看过去的四十年怎么变化的。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完成了四次消费革命，这四次消费革命，直接改变了我们的国家。
第一次消费革命是系列家电进家庭。这一波行情还推动了中国军工企业军民融合，改变了中国工业结构唯重缺轻的局面，全面完善了中国的工业体系。现在年轻人是没有这种感受的，毕竟家里到处是各种家电。但是我年轻在农村的时候，最奢侈的家用电器，是一个装两节电池的手电筒，平时家里点的是油灯。改革开放后大量的家用电器进入家庭，这实际上是一次重大的消费革命，这次消费革命将中国从过去“老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的机械化时代，一步跨进了电器化时代，这是个巨大的变化。第二次消费革命是房地产进家庭。商品房替代了福利分房，不但带动了庞大的上下游工业产业链，而且住房地产作为准金融产品，成了老百姓重要的投资产品，孵育出现代中国第一批中产阶级。
第三次消费革命是互联网产品与服务进家庭。这一波行情奠定了中国从工业化迈向信息化的历史性跨越，也为中国走向世界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1984年邓小平同志到深圳视察，参观企业员工操作电脑时说：计算机的普及要从娃娃抓起。那个电脑就是中航工业下属的深圳中航技生产的，当时是全国最早做PC电脑的企业之一。从互联网到现在的智能手机，智能手机是一种非常颠覆性的产品，从一个移动电话，变成现在个人便携式的智能设备。这波的消费影响不仅对中国甚至对全世界都是巨大的。
第四次消费革命是乘用汽车进入家庭。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人是从外国电影里看到国外家家都有小汽车的，美国号称是装在汽车轮子上的国家，这波消费革命使中国从发展中国家，伸出一条腿迈入了发达国家行列。
这四次消费革命，使得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的普通家庭，从只有手电筒这一个家用电器，到今天消费着洗衣机、电冰箱、微波炉、电炉灶、空调、电视、音响、电脑、智能手机、摩托车、电动自行车、汽车等等，这不仅仅体现财富数量的增长，还体现了社会生活科技含量的提升。我们只要从单个家庭这样一个社会“细胞”所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就能感受到经济发展及所带动的科技进步的飞跃。
据了解过去的十年，家电、电脑、汽车的平均销售额占全国GDP达到9.15%，平均达到7.12万亿。现在问题来了，我们突然发现经济发展出现了“天花板”，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下一步靠什么消费，让千家万户能够继续享受发展带来的福祉？
这需要我们找出路，我个人的看法认为，通航和人工智能可能是破解这个难题的主要途径。通航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将会带动新一轮的经济增长，激发出我国经济上升的潜能，带动的产业经济提升，或许将超过现在电脑、汽车、家电所占全国GDP的比例总和。比如像亿航的eVTOL，完全是通航和人工智能的完美结合，像这样的东西进入千家万户，完全有可能破解中国经历了四次消费革命后，不知道怎么继续往前走的局面。
二、但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通用航空包括：传统通用飞机+无人机，人工智能包括：数字孪生+虚拟现实=（元宇宙）。通用航空的发展将带动人工智能发展，人工智能的发展将推动通用航空发展，两者相辅相成，并且推动我国科技创新和科技进步发展到一个重要新阶段。
从价值量而言，通用航空（GA）x人工智能（AI），其提供的经济价值量，将超过家电、互联网和商用汽车的总和。实现这个目标，关键要解决观念问题，改革低空的空域管理，让高端的通用航空和人工智能进入家庭消费。因此，要大力发展相应的基础设施投资建设，为新消费升级这驾马车的发展，打开新通道。
发展通用航空，就是要把消费作为主导，要让“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因为大家都认为航空是“高大上”的东西，能不能进入大家的生活当中，这是非常重要的。我认为，只要空管放开，首先像“大疆”这样的消费性无人机，完全可以做到家家户户都有。古代有飞鸽传书，现在有无人机“传物品”。
大家可能会问“通航能不能很快被大家接受”？我讲一个例子，在我们福建广东这一带，上个世纪二三十代，很多城市里都有一个业务，就是从南洋进口自行车，然后租给人家骑着玩。实际上这是一种文化娱乐性的活动，别小看这种文化娱乐性的活动，二三十年之后，中国成为世界的“自行车王国”。所以同样别小瞧恩平举办的嘉年华活动，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这一地区最有影响力和蓬勃发展的产业。
所以，我们现在不但要考虑科技进步，还要重视怎样把这样的科技进步转化为消费能力，要充分认识到“消费”非常重要。不但要知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还要知道消费是基本生产力。
最近深圳也在做实验，就是小区里搞一个固定的起降点，供无人机送外卖、送快递。以前是快递小哥乘电梯上楼送货，现在是居民自己跑下楼来，到集中的地方取快递，这还不够方便，真正的方便是每个居民家的窗台装有个人的IP地址，无人机直接投放到家。
我搞了航空军工一辈子，所以我非常清楚无人机在军事上的作用有多么巨大。过去人民战争我们打的是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今后的人民战争打的是“低空战、巡飞弹战和蜂群战”。如果让人民群众广泛掌握无人机的应用和技术，不光从消费角度来看，将推动经济蓬勃发展，一旦发生战争，广大的人民群众还可以参与到新型人民战争当中。
再说一下我们国家是三个台阶的地形地貌，特别适合通用航空的发展，尤其我刚才讲的战争，一旦爆发，我们平原地区的交通也会不方便，因为我们中国的平原，沟壑很多，涵洞桥梁很多，现在精准打击，一旦干掉，汽车没法儿畅通，最后还得靠通用飞机。
我们如果把通用航空和人工智能做个完美组合的发展，对我们国家现在突破经济难题以及带动整个产业的蓬勃发展意义很大。刚才两个院士也讲到了，通航产业的拖动力、带动力很大。所以，这方面是我们应该高度重视的。通用航空（GA）和人工智能（AI）！让GAxAI（A2）进入家庭，正是我国经济发展独有的潜在优势。
三、低空经济和数字经济的战略意义
前面所谈及的四次消费革命，完成了我国从欠发达国家向实现了城镇化的发展中大国的跨越。但同时要知道，我们国家现在面临的问题还暴露出一个新的趋势，就是存在陷入“拉美陷阱”的危险。
“拉美陷阱”的表现就是一个国家的“大规模城镇化+广大乡村荒芜化”。我们看现在的很多发展中国家都是陷入到拉美陷阱中，那么发达国家的标志是什么？我们都到过美国、西欧等发达国家，他们的标志是乡村一定是振兴的。乡村跟城市没什么区别，甚至住在乡村感觉更好，而且很多产业还都落地在乡村。所以，世界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实现了乡村振兴。
在北美、在西欧，靠汽车可以解决乡村振兴问题。但在中国这样的地理环境下，光靠汽车解决不了乡村振兴问题。初看起来高铁似乎很理想，但实践表明事与愿违，现在高铁越发展，我们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往大城市集中，不要说乡村了，连小城镇的人都减少了，高铁助力了大城市的虹吸效应，反而使人都往大城市去。 交通的发展形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社会的发展阶段和存在形态。我国完成大规模城镇化之后，要实现乡村振兴，彻底解决城乡二元结构的矛盾，避免陷入“拉美陷阱”，完成下一轮经济增长的动力转换，低空经济和数字经济将一道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国数字经济已方兴未艾，但是低空经济却远未得到有效地发展，如果不迎头赶上，很可能贻误战机。恩平有条件一马当先，率先完成这样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动力转换的历史使命。
中国的地理环境要保证乡村能够有人居住，能够在那里从事产业和生活，要发展适合振兴乡村的新的交通方式，这个方式就是通用航空。将来要发展的最重要的一种通用航空交通工具，就是像亿航现在做的eVTOL，当然这个不光是中国，现在全世界都在抢这个风口了，都拼命在干了，都在积极打造这个新赛道。
最近有件事令我很感慨，美国一个叫Joby的公司生产eVTOL，美国国家为它量身定做了一个适航规定，完全就是为了支持这个产业的发展。而且听说美国的海军、空军还将大量采购eVTLO，这明摆着是要拉升这个产业，要帮它发展起来。Joby的飞机也就200公里活动半径，打仗是不太管用的，没有太强的战略能力，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把它作为一个重要的新的赛道培植起来，这体现了美国的战略意识。
前一段时间，美国为了下一届的总统竞选，拜登跟特朗普两个人打的不亦乐乎，但是唯独就eVTOL发展这个问题，他们认识高度一致，而且都说不能让中国抢了先。
所以，这样的产业就非常重要了，对改变和解决我们陷入“拉美陷阱”的风险，解决我们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还有一点，刚才我们讲到手机是我们现在的一种便携式的智能装备，那么再下一步发展，还有什么东西会拿来被颠覆呢？我们人类未来一定需要个性化的智能空间。什么最适合做个性化的智能空间？我个人判断，可能就像eVTOL这样的飞行器，在这样的空间里，未来人类可以拥有更丰富的个人生活。
当然，以前我们抓产业都很重视制造，发展通用航空则不光要重视制造，而是一定要同时重视应用。现在是个以“场景为王”的时代。我们过去讲标准为王、平台为王，到了今天已是场景为王了，尤其发展通用航空，一定要把应用场景做起来。
我讲一个具体的例子，恩平的江门摩托车做得非常好，据说有上百万辆的产量，主要是出口。但你们做摩托车出口之前，摩托车做的最好最多的地方是重庆。重庆为什么摩托车会做得那么好呢，因为重庆是山城，在我国是自行车王国的时候，自行车弄到重庆也没法骑。但是后来重庆发展摩托车发展的非常好的原因是，重庆有这个应用场景，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重庆大量应用摩托车的不单是市民，还有农民；嘉陵摩托车载些农产品赶集，摩托车在农民手上成为了非常好用的生产用具，所以一下子就发展起来了。
谈到通航应用，比如培训一个通航运动驾照，现在很便宜了，七八万元就可以了。但现在通航的规定是不能搞物流、不能跑个“单帮”，这些我认为都应该改革。如果重庆那个时候交警管得特别严，要求“只能自己坐，还得戴个头盔，不可以拉菜、拉鸡鸭，更别想着田里抓点鳝鱼赶集去卖”，那当时摩托车在重庆也肯定发展不起来。由此可见，发展通用航空，场景、还有应用要先做起来。
发展通用航空事业和低空经济，重点不是能生产什么，而是在什么场景下能用起来。所以发展通用航空，关键要努力塑造应用场景。像“珠三角”地区水系发达，由于地域特点的缘故，有些地方地面交通被阻断，但升空了就四通八达，非常适合发展低空经济。这和当年重庆很适合发展摩托车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先有应用场景，自然有产业发展。
塑造低空经济应用场景，关键还在于有正确的空域管理方法。目前全国的低空空域管理，最大的问题是空域“碎片化”，很多通航机场的飞机起飞后，只能本场打转转，在小圈子里转如同汽车只能在停车场打转一样，娱乐玩一玩可以，对经济发展起不了作用，现在是低空空域基本都未放开，所放开的碎片化区域靠所谓的航线连通，这样的场景设计，我国低空经济就永远发展不起来。
我认为做通航产业，可以因陋就简先做起来。改革开放以来，广东人最有名的是“敢闯”，广东人民给全国人民带了个好头，闯出一条发展新路来，我也希望江门、恩平的同志们大胆地闯一闯，像“亿航”这样的公司，在世界上都是闯到前面的，应该这么闯。小型的无人机、送外卖、旅游观光，这些都可以做起来，还有一个文化氛围很重要，因为恩平有中国航空的最原始的基因，不但有冯如，还有张瑞芬，她是中国首位华人女特技飞行员，应该让这些基因发扬光大。
我建议恩平率先实现三千米以下低空空域全面放开，低空要整片地放开。靠目视航图就能方便飞行，属于重要空域可以划定禁飞区，民用通航飞机严禁飞入，都绕道避开飞行。
现在提出“看得见、叫得到，控得住”这个想法是很好，但是一百年前，美国通用飞机的数量跟比我国的现在的还多，那个时候无线电通讯还没有普及应用，飞机升空基本上就处于失联状态，哪里谈得上“看得见、叫得到，控得住”，不可能的，人家没有停止航空事业的探索，坐等无线电通讯出现再发展航空事业。依照现在的技术发展水平，比一百年前条件好得多，应该在发展中不断完善形成，而不能坐等条件完全成熟再发展低空经济。这也正是我们和人家在观念上的差距，我们必须正视这种差距。
现在条件好多了，5G、北斗卫星都可以用，所以重要的是让通航飞机先飞起来、用起来，再来不断地完善，不断地规范。我们发展通用航空和西方发达国家肯定是有区别的，人家主要是用来玩的，也有些进行特殊的作业。但主体是带有娱乐性的，特别是固定翼的轻型飞机更是如此，所以才出现轻型运动飞机一说。
我们发展低空经济，主要是要利用通用飞机和无人机来投入经济活动，所以我国发展固定翼通用飞机，要重视应用于物流运输，这是通用飞机应用的大头。因此在管理上要重视创新，就像当年重庆发展摩托车时，如果不允许农民用摩托车驮着农产品去赶集，那么摩托车产业还是发展不起来！管理要有利于生产力发展，而不能阻碍生产力发展。所以通用航空管理需要创新改革，才是我国发展低空经济希望之所在。
最后想说的是，我们交通方式的发展，很大程度会影响我们后续的发展，在现在经济发展的节骨眼上，重视发展低空经济，有着非常深刻的战略眼光。这件事做好了，可能我们的经济发展、整个大局，就全都盘活了，所以希望大家能为此全力以赴。
希望广东继续发挥自身有利条件敢于担当，创出一条新路来！
（统筹编辑：中经网·中经在线《科技与财经》栏目主任 王文慧）
发布：中经总网·中经在线
编审：王海珠 熊辉 刘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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