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在项目执行中，常会遇见开工前的计划与完工后的结果存在差距的情况，尤其复杂的大项目差距更明显，比如铁路、桥梁、隧道、体育馆、太空望远镜、奥运会等。企业如何更精准地推动、促成大项目？傅以斌作为大项目管理领域的国际知名学者，拥有多年政府和企业顾问经验，深谙大项目管理的理论和实践。《企业家》杂志特与傅以斌进行了线上交流，对相关大项目的规划与执行等问题进行了探讨，期望能给企业家带来借鉴与启示。
[丹麦]傅以斌（Bent Flyvbjerg）
国际大项目管理专家
牛津全球项目咨询公司联合创始人、执行董事
牛津大学赛德商学院重大项目管理教授
著有《巨型项目：雄心与风险》《怎样做成大事》等书
01 用哲学思维做事，做成大事
《企业家》：您认为“做成大事”的核心要素有哪些？要做成大事有什么诀窍？
傅以斌：做成大项目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技术或细节，而是做事的哲学，这是每一个项目成功的起点。我不认为做成大事有什么诀窍，但要做成大事确实有一定的原则，主要取决于做事的人和组织。
首先，目标清晰。优秀的领导者都会在做事之前花很多时间厘清为什么做、分析怎么做，然后确保团队或组织达成一致，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能理解、明白事件的重要性。这样在管理中会降低沟通成本或产生冲突的可能性。
其次，思维方式要以终为始，从右向左思考。打开项目执行图，每个项目都是从左开始逐步向右移动完成整个项目。执行图的每个右边是左边的目标结果，左边为下一步做出诠释。启动时，领导者经常会直接跳到解决方案，但管理要从右边（目标）思考，大项目不是技术驱动，而是最终需求驱动。
另外，重视经验的价值。我们并不擅长第一次就把事情做好，需要不断迭代进而实现成功。复杂的大项目应选用成熟技术，而不是前沿技术，因为成熟的技术可控且风险小，从探路者角度而言，没有经验可循，往往要面临许多未知且不可控的风险。所以，要找具备一定经验的团队操刀大项目，避免成为“小白鼠”。
《企业家》：创业阶段的企业家通常充满伟大的愿景，怎样才能把愿景变成计划，把计划变成现实，最后取得成功？
傅以斌：企业家需要有冒险精神和坚韧的态度。我们可以发现，成功的企业家和成功的项目领导人的基本心态都完美结合了乐观主义和现实主义，他们不仅乐观地认为自己可以完成目标，还会努力运用各种方法促进目标的达成。诺基亚董事会主席李思拓就是临危受命，带领濒临绝境的企业重回巅峰，他著有《偏执乐观：诺基亚转型的创业式领导力》一书，书中阐述了如何通过偏执乐观主义的力量以及“创业式领导力”的准则去构建可持续成功。他说，如果想成为一位成功的领导，你必须是一个偏执狂，既要保持警惕又要对现实心存敬畏，同时还要基于情景去思考，展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企业家》：您在《怎样做成大事》一书中提到做成大事要“慢思考，快行动”，为什么？慢的重点是什么？快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傅以斌：实际管理过程容易出现失误。一是项目越大，越容易受政治因素的影响，会产生战略偏差，无论是现实中的政客还是企业管理者，为了顺利立项和自身受益，在项目预估时会给出过于乐观的预测。
二是越大的项目，计划、研究、讨论的时间越短，一把手拍板便进入执行阶段。经济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对此有深入研究，他提出人们思考的时候会运用系统1与系统2，前者依靠直觉快速决策，后者则细思慢想。问题恰恰出在这里，很多领导者在做重要决策时，并不会花太多时间，很可能利用系统1，凭直觉决策，一旦决定了也不会花时间思考，原本应该仔细思考、权衡各种可能选项的流程变成了拍板会。所以，每个项目在制定计划时应该放慢速度，考虑周全，尤其大项目要通过减速来加速。否则，很可能欲速则不达。
慢思考强调的是计划作用。只有前期考虑全面，后期才能迅速行动。比如，帝国大厦在开工之前，建筑师已经把建成大厦需要多少根钢梁、多少个铆钉、多少个螺栓以及各种材料的大小、形状、多少等都测算好，形成标准化流程。管理项目也要像建筑的三维建模BIM一样。真正开工时，大家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及了解上一步骤的要求和下一步的安排，使整个项目像生产流水线一样运转。
快行动是因为项目进行过程中往往会发生各种事情。可能会出现意外事故，或者政治环境、政策法规、经济形势的变化......
△模块化可以加速正向学习，让每一次迭代变得更完善、更容易、更便宜、更快速，从而加快交付进度、提高效率、降低风险，实现项目快速增长。
02 以终为始，从右向左思考
《企业家》：只要慢思考就能促成项目的成功吗？怎样让计划更合理、更正确？
傅以斌：慢是正确进行计划的结果，而不是原因。慢思考促成了充满细节的计划，容易带来“计划比实际情况更可靠”的感觉。好的计划应该经历探索、想象、分析、测试和迭代的过程。问题先于答案，在项目开始时就厘清手段与目标，仔细思考到底要完成什么，避免做出草率的结论，所以，每个项目应该从“你为什么要进行”开始，而不是“要开始一个项目”。
《企业家》：您前面提到“以终为始，从右向左思考”，如何理解？
傅以斌：项目应该从提出问题、考虑备选方案开始。比如，要建造一座连接岛屿与陆地的桥，会涉及许多问题：费用、位置、周期等。如果目标不一致，可能还会冒出更多的问题：减少多少通勤时间、增加多少旅游收入、建造隧道与渡轮哪个更适合，等等。如果所有讨论都始于一个答案，就不会产生过多分歧。
在项目计划阶段，流程图是标准工具，在从左到右的表格中列出需要完成的任务以及时间节点，最后是实现的目标。设定目标后，再考虑最有可能实现目标的方法。我把这种计划方法称为“从右向左思考”，也有人称为“反推法”或“逆向工作”。这个方法可以运用在各种领域，比如史蒂夫·乔布斯曾强调“你必须从用户体验开始，然后回溯到技术......你不能从技术开始，然后搞清楚如何向用户推销”。
03 模块化，寻找适合的“乐高积木”
《企业家》：为什么要模块化？模块化的优势是什么？
傅以斌：我们并不擅长第一次就把事情做好，也没有一种方法是万无一失的。可以利用“最小可行产品”或“最大虚拟产品”对即将实施的项目进行模拟。经过迭代和严格测试后，制定一个详细且能够实施的计划。
另外，项目能否成功，除了管理和计划，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模块化。模块化可以使项目完成更快、成本更低、收益更好，对所有项目都非常有价值。模块化即大组件是由小组件组装而成，正如搭乐高积木，每个积木都很小，搭在一起可以很大。好比超9000块乐高积木可以组装出罗马斗兽场模型（乐高官方迄今为止正式发售过的规模最大的积木套件）。
《企业家》：非常形象的比喻。我认为也像中国传统建筑运用的工艺——榫卯结构，各自独立又融为一体，相互牵引、配合，应对外在的挑战。您认为模块化的核心是什么？
傅以斌：在我们的生活中，模块化无处不在。比如，人类的身体是由数万亿个细胞组成的，汽车的生产也是高度模块化......模块化的核心是重复。放下一块乐高积木，再找一块，这样不断重复。重复使模块化的试验成为可能，如果某个步骤成功了就把它留在计划里，反之就会“快速失败”，需要调整计划。
利用可复制性，模块化可以加速正向学习，让每一次迭代变得更完善、更容易、更便宜、更快速，从而加快交付进度、提高效率、降低风险，实现项目快速增长。
04 做成大事的成功规律
《企业家》：做成大事可以总结出哪些重要的、可以遵循的规律？
傅以斌：我总结出11条经验法则，可用于简化复杂的决策过程，并作为企业家在实践调查、尝试新事物和自身发展过程中的灵感来源。
一是雇佣一位“建筑大师”。无论是装修房屋、创建管理系统还是建造摩天大楼，你都需要一位具备丰富专业经验和成功纪录的“建筑大师”。
二是组建完美的团队，一个项目必定是由团队来建设和交付的。皮克斯公司前CEO埃德·卡特穆尔曾说：“把一个好想法交给一个平庸的团队，他们会把它搞砸；把一个平庸的想法交给一个优秀的团队，他们要么修复它，要么想出更好的东西。如果你组建了一个完美的团队，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得出卓越的想法。”
三是多问为什么。当项目进入操作阶段时，优秀的领导者永远不会忘记最终的目标。无论处在项目的哪个位置，都要不断提醒自己，是否有效促成右边的目标。
四是用好“乐高积木”。“大”最好从“小”做起。模块化的适用性是无限的，可以广泛应用于各种软件和硬件。
五是慢思考，快行动。良好的计划可以提高项目交付的成功率，使项目建设快速、高效地进行，减少风险并尽快关闭风险窗口。
六是采用外部视角。每个项目都可能是某个更大项目类别中的一部分。收集相关数据，采用参考类别预测法，从数据所代表的经验中学习。
七是注意自身缺点。成功的项目领导者要确保每一天都不输，同时一直用敏锐的目光盯住要努力实现的目标。
八是说“不”，然后走开。保持专注是完成项目的关键，而说“不”又是保持专注的关键。乔布斯曾说“坚持不去做那些没有做过的事情”，苹果公司专注少数几款产品，因专注大获成功。
九是广交朋友并维持友谊。一位领导者说他要花一半以上的时间像一个外交官一样广交朋友，尤其是对他的项目产生重大影响的利益相关者，以争取获得理解和支持。
十是考虑减缓气候变化。在今天，没有什么任务比缓解气候危机更紧迫，这不仅为了人类的共同利益，也为了组织、家庭和每个人。
十一是最大的风险是自己。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自己的头脑，存在于自己的行为偏差中。
感谢安德烈（丹麦）为本次采访提供翻译支持。
作者简介：姚咏梅，号素心。《企业家》杂志企业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企业家杂志栏目主编、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著作权协会会员、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家协会会员、北京书法家协会会员、首都书画院副院长、北京市杂文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20多年的新闻媒体工作经历养成了用独特的视角捕捉新闻，通过对于光远、成思危、吴敬琏、林毅夫、樊纲、何祚庥、世界经济论坛主席克劳斯·施瓦布、张瑞敏、刘永好、毛大庆、于东来、尹同跃等专家、学者、企业家的访谈培养了积极、热情、轻易不言输的个性。
带着激情去摄影，先后为全国工商联主席高云龙、中化集团原董事长党组书记宁高宁、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宋志平抓拍下形象照片，还专为诗人贺敬之、毛主席秘书逄先知、老红军王定国、瞿秋白女儿瞿独伊、红学专家李希凡等知名人士拍摄人像摄影作品并得到广泛赞誉。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是我的座右铭！做知性优雅女人、做最好的自己是我的追求！热爱生活，善于发现身边的美是我的行动指南！
来源：《企业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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