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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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社会企业蓝皮书：中国社会企业发展研究报告（No.1）》指出，我国社会企业萌芽于改革开放初期，经过艰难探索，已逐渐形成独特的中国模式。无论是社会企业的制度环境还是内部能力，近年来都有了显著的改善和提高。只有通过法治化、专业化、职业化等途径，构建起发展支持的网络，平衡社会企业的商业和公益属性，才能更好地发挥治理效能。
文 | 符兼绦
“一个卖鸡蛋的想要保护地球”，这句话印在彩虹星球创始人王来库的文化衫上，也一直牢牢刻在他的心头。
2015年，上海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一份有关“江浙沪儿童普遍暴露于多种抗生素”的研究提到，“近六成儿童检出尿液中含有抗生素”，引发公众的广泛关注。当时，初为父亲的王来库看到这则新闻后，陷入了深思——怎么样能让孩子吃得更健康？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也就有了后来的彩虹星球，“刚成立时，公司的使命就叫：改善食品安全现状，创建永续社会企业。”
此后，“寻找一颗在养殖过程中没有使用过抗生素的鸡蛋”成为了彩虹星球的日夜坚守。为什么是鸡蛋？王来库认为，鸡蛋是一种全营养食物，也是中国家庭的餐饮日常，特别是孩子辅食里一定会吃。
至今，彩虹星球已成立8年。2022年7月，彩虹星球被社会企业认定平台（CSECC）认证为“社会企业”——旨在解决社会问题、增进公众福利，而非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这是一个不被大众了解的概念，但这次认定给了我们一个‘合理’的身份，也有被认可的力量。”王来库提到。
图片▲2022年7月，彩虹星球被社会企业认定平台（CSECC）认证为“社会企业”
作为一个外来概念，社会企业被引入中国后，参与者关注社会问题的视角经历了一个由国际性到本土化的转变过程，以商业的手段解决社会问题是社会企业有别于政府、商业企业、公益组织的地方。
此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共管理与人力资源研究所“社会企业研究”课题组基于调查研究，在《国家治理》周刊撰文指出，近年来，全国各地积极引导、孵化、培育社会企业，其数量增长较快、作用发挥愈加明显，但仍面临社会认知度较低、政策规范缺乏、市场竞争力不强的困境。当中提到，社会认知度和关注度整体较低，部分公众对其以商业方式运作的模式保持高度警惕和怀疑。
回顾这8年时光，他感叹道，和许多社会企业一样，彩虹星球经历过许多磨难与误解，曾有伙伴来了又走，曾有方案试了又无，也曾有希望亮了又暗。
为了一个念头，坚持八年，跨过一道道坎，疯狂吗？值得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王来库笑着说：“生活中本来就充满荒诞。”他觉得，成立彩虹星球这件事，已不是值不值的范畴，而是“我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1
不想赚钱的“创业者”
想让孩子吃得更健康，其实有很多途径，王来库选择了当中较为艰难的一条路——去创业，守护自己和他人的餐桌。
这个决定让身边的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小事化大”。被问到选择创业的更深层原因时，王来库说：“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突然在思考——我到底该怎样更好地活着？这些问题让我最终决定去做一个新的事业。”
“虽然我不这么做的话，可以活得轻松些，但是……”王来库笑言，如果不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和一块石头、一棵树没有区别。
而在彩虹星球成立1年后，2016年的一天，王来库的所见所闻让他更加坚定——再难也要走下去。
那是一个雾霾天，王来库发现，当时人们并没有戴口罩的意识。他走在街头与路人交谈，希望唤起重视。食品与环境对人们的生活非常重要，但原来，这不是社会话题关注的中心，人们所知甚少，需要科普教育。“这种慢性的、长期的伤害，大家总是容易忽视。”
时至今日，人们对“慢性伤害”的认识有改变吗？这些年来，对于食品安全、生态文明的建设有着愈发清晰的规定和方向。王来库认为，在“社会共治”之下，还需将食物和环境联系起来，要承担环境的成本，“这就是为什么有机食品的品质更好，成本自然也高。”
他觉得，许多人开始关注到食品添加剂、生产方式等。但是，很多问题只停留在加工层面，“如果能往前一步，就是原材料的种植和养殖；再往前一步，就是环境保护的问题。目前还是路途遥远，这也是彩虹星球存在的意义，和努力的方向。”
王来库用轻松的语气介绍着彩虹星球的社会企业探索之路，实际上，这一路是在困难重重中渡过的：曾遭遇三次资金链断裂、三次合伙人离开，整整6年亏损，直到2021年末才首次实现单月盈利。
就彩虹星球的运作情况，不久前，王来库决定在公证人员的见证下，首次公开其历史审计，向公众透明。截至2022年8月31日，公司未分配利润-21,599,009.83元，累计为亏损状态，历年来未开展过股东分红，检测费用累计超过1000万元。
▲彩虹星球社会企业认定承诺书
自2015年以来，王来库连续8年每个月只拿1元工资，至今累计不足百元，且从未分红，并承诺将90%的个人股份捐出、企业净利润的60%回馈社会。他提到，彩虹星球起步阶段的股份的确不值钱，但随着慢慢做起来，价值也会逐步体现。因此，他一开始就想将这个标准定下来，算是表决心，也是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不管顺境逆境都要坚持，纵身一跃，哪怕下面有火山，我也敢去跳。”
在社会企业行业认定承诺书中，企业净利润的分配方式得到进一步明确，其中40%投入有机产业发展，30%用于公益行动，20%用于大众推广，10%用于组织保障。
60%是一个博弈后的数字。在最初讨论时，合伙人认为这个数字最多为51%，因为已经过半了。但王来库拒绝了，“51%是超过一半，60%是绝大部分”，他坚持至少要达到60%，让这个数字来证明，社会是彩虹星球的最大股东。
▲2015年，彩虹星球创始人王来库就写下承诺书：90%个人股份收益用于社会责任
几乎从不断更的短视频和直播内容，是彩虹星球进行“大众推广”的重要窗口，比如拆解油、鸡蛋、大米等食品知识；用海水检测唤醒大众对海洋污染、微塑料颗粒污染的重视，分析高温气象与土壤固碳的知识，呼吁大家对有机农业、土壤保护的理解……彩虹星球曾统计，公司用短视频传播食物营养、食品安全和环境保护的相关资讯及科普，累计传播超过4亿次。
王来库经常说这样一句话——“我们从来不是按照传统商业的逻辑来思考的”，而他的确也是在这么做。
2
拨开云雾，方见彩虹
8年时间，有没有过难的时候？“有。”
8年时间，有没有过想放弃的时候？“没有。”
不知不觉，王来库的“寻蛋之旅”已经走过8年。起初，他曾以为鸡蛋是一个“家常”的农产品。没想到，小小的鸡蛋也蕴含了许多学问。
为了“寻找一颗在养殖过程中没有使用过抗生素的鸡蛋”，从2015年开始，彩虹星球通过遍查国内外鸡蛋的相关检测标准，参考欧盟EU NO 37/2010及CAC/MAL 2-2015、GB 2763-2014等标准，结合鸡蛋养殖和检测现状，又与高校老师、第三方检测机构沟通交流，制定了初版的“十零鸡蛋”检测标准。
又过了4年，彩虹星球在2019年形成“十零鸡蛋”的安全标准：117项危害物检测，重点关注69种抗生素。这是跑过近100家农场后推敲出来的结果，检测费单次就超过了10万元。到了2021年11月，标准再次升级至301项，频次提升为每年一次全检，口粮、饮水年度检测；每两个月一次抗生素抽检，每个月两次可生食标准检测。
▲2016年，彩虹星球与陕西师范大学成立食品安全检测中心
除了抗生素等检测外，销售、运输等问题也让彩虹星球这个“蛋圈新人”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突破。
“起初，我们从农场收鸡蛋的时候，会出现高温下孵化或变质的情况；给客户寄鸡蛋的时候，也曾有过摔破的情况。”王来库提到，大家购买鸡蛋基本上都是在超市或者菜市场购买，彩虹星球主要是通过网络进行售卖，自然也需要一步步解决这个链条上的难题，给消费者更好的体验感。
他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彩虹星球在某短视频平台卖鸡蛋时，曾遇到产品被下架的情况，了解情况后得知，此前有其他商家通过直播卖鸡蛋，但寄给消费者的途中鸡蛋往往容易摔碎，因此平台上对蛋类销售存在限制。“我们和对方现场沟通了鸡蛋的检测标准和包装情况等，哪怕从三楼扔下去，鸡蛋都不会摔坏，后面就让我们继续售卖了。”
而比产品发展更难的，王来库觉得是公司品牌的发展。这不仅是彩虹星球的困惑，也是国内大大小小社会企业的一道考题。
2022年初，上海交通大学、中国社会治理研究会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首次发布《社会企业蓝皮书：中国社会企业发展研究报告（No.1）》。当中提到，尽管国际上对社会企业的认证已经形成了政府主导模式、社会主导模式、政社合作模式，但国内的社会企业认证仍停留在行业认证和地方认证阶段，其发展仍面临合法性不足的难题。
“社会企业的概念很微妙，介于公益和商业之间。”王来库提到，社会企业的“小众”让许多人难以理解彩虹星球的运营模式，曾经产生过许多误解和质疑。
所以，何谓社会企业？提及这个概念，绕不开的一个人物是张謇。
张謇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开启了中国近代企业的全新类型——“社会企业”，他也堪称中国第一位社会企业家。19世纪末，张謇抱着“实业救国”的目标创办民营企业，一开始办的就是社会企业，一开始追求的就是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综合的可持续发展。
“想让大家知道，彩虹星球做的事情也是有先例的，或者说，知道我不是‘骗子’。”王来库引用希望工程创始人徐永光《公益向右，商业向左》一书的内容提到，与一般公司不同，社会企业以解决社会问题为首要目标，在取得利益的同时保持克制，不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追求；又与NGO组织不同，社会企业自负盈亏，实现可持续发展，而非依靠外部捐助来投身社会问题。
这一路，如何打消公众疑虑？除了担当，创新亦是彩虹星球解题的关键。
3
想买什么，就卖什么
“一个卖鸡蛋的想要保护地球”，王来库也深知，这无疑像“鸡蛋碰地球”，力量似乎微不足道。如何带动更多人加入，一种名为“合作社”的组织形态给了他启发，也成为彩虹星球的一大特点。
起初，彩虹星球想通过“合作社”模式来开展，直到了解了“社会企业”一词，认为其更适合当下的语境，且是目前合法的组织形式。“彩虹星球的做法，和其他企业的会员模式不同，会更突出价值观和消费者责任，强调消费者也需要承担责任。”
“消费者保障生产者的生计，生产者保障消费者的生命。”这句话形容了彩虹星球的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反向定制。
彩虹星球希望与消费者一起，从市场的终端走向生产的源头，参与消费端向供给侧的改革，通过反向定制安全环保的食物，创造一个公平、可持续的食品生产与消费系统，消费者能从中获得安全、高品质的食物，生产者不再为成本和销路担忧，环境也得到了保护。此外，彩虹星球还会通过食品标准与检测体系，为生产者和消费者提供反向定制的保障。
在福建长汀山头坚守了38年的兰姐，为了养殖出无抗的河田鸡，破荒山、造树林，自建了口粮厂，后来彩虹星球与该农场深度合作，将鸡的口粮升级为有机口粮，并帮助进行有机认证。而为了让兰姐安心养殖，彩虹星球预付了20万定金，保障生产后的销售难题。
“有些农场的质量很好，但经营得比较艰辛，资金压力也较大，有时我们给他们预付资金，助其渡过短期困难，它也自然能继续活下去、活得很好。”王来库提到，这样的案例在彩虹星球有很多，比如四川雅安大山深处的野生品种的山药，吉林长春有机种植的黑、黄糯玉米等。
如今，彩虹星球的部分消费者还会自发沟通，商量更好地做食品安全、环境保护的大众教育，“真的逐步达到一种效果，我们把大家聚在一起之后，有同样消费价值观的人一起来共创共建。”
与消费者共创共建，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彩虹星球与消费者似乎在携手同行。“因为，这件事情我们坚持做了8年。”王来库笑言。
图片▲2022年6月，彩虹星球发起老品种黄豆保护计划，在蓝田县厚镇张岭村投资种植120亩的肾型黄豆
4
“我坚信这样的可能性”
当前，我国正处在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关键时期，农村未来发展是社会关注的重点之一。
在经营过程中，彩虹星球一直与农村打交道，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助力乡村振兴，也是王来库等人思考的问题。彩虹星球认为，乡村的人应该获得更体面的收入，而这不仅是政府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社会问题，也是消费者的问题。
“彩虹要搭建一座桥梁，将农村的农人与城市的消费者连接起来，一起改变。”王来库提到。一直以来，结合相关政策方向，彩虹星球希望助力乡村振兴，促进共同富裕。彩虹星球认为，农人应坚持自然的养殖传统，并结合智慧的、可持续的科学技术，让生态农业与生态资源、生态经济互相提振、同步发展，形成地区真正的资源、财富。
“可以说，每解决一个食品安全问题，都不亚于一次对产业链的重塑与转型，意味着恒心毅力、真金白银的付出。而这个过程也很值得，因为能给生态农业、自然环境等观念带去实质性、长期性的影响。”王来库坚信。
图片▲彩虹星球本土中华黑猪养殖基地
近年来，企业社会责任愈发受到全社会的关注，创新的、向善的、有责任心的企业与企业家群体，在承担社会责任、推动社会创新的同时创造价值，逐渐从“有益的补充”变成“重要的组成部分”。彩虹星球认为，社会企业也会愈发成为当中的一股重要的新力量。
《社会企业蓝皮书：中国社会企业发展研究报告（No.1）》指出，我国社会企业萌芽于改革开放初期，经过艰难探索，已逐渐形成独特的中国模式。无论是社会企业的制度环境还是内部能力，近年来都有了显著的改善和提高。只有通过法治化、专业化、职业化等途径，构建起发展支持的网络，平衡社会企业的商业和公益属性，才能更好地发挥治理效能。
王来库认为，这样的未来方向会给社会企业提供更多的空间，“至少给了一个身份”。回顾这些年，他感叹道，社会企业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而这也是他觉得目前压力最大的部分，过程中也有很多伙伴离开。
“一方面告诉自己要理解他们，还能往前走；另一方面我也会非常痛苦，感觉失去了‘手脚’。”王来库希望，等到社会企业的空间更大、理解更多之后，这样的“失去”会少一些。
尽管每一步都不易，尽管前路暂未明晰，但王来库和彩虹星球一直充满信心，“一个卖鸡蛋的想要保护地球”，不是梦，而是目标。
王来库觉得，未来社会企业的处境会更好，彩虹星球也能更好地通过商业手段为食品安全和环境保护出一份力，“我坚信这样的可能性。”
后记：【一点感想】
近日（2022年10月27日），中德中小企业产业园与职业教育合作峰会特别开设“中经网·中经在线分会场”。会议举办的背景是：德国产业转移（中国是理想地）。会议开始前，主办方播放的采访视频中提到，我们的企业家与德国企业家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的企业是把顾客当上帝，这个是对的，但做法是，上帝来了我们是让上帝开心。而德国的企业是用非常虔诚的宗教的心态在做产品。
是为了赚钱去做事，还是把事情做好顺便赚了点钱。是为赚钱做技术，还是做好技术才赚钱，认清这个很重要。
今日看到南方周末的一篇文章：《一场“鸡蛋碰地球”的试验》，彩虹星球被社会企业认定平台（CSECC）认证为“社会企业”，旨在解决社会问题、增进公众福利，而非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的企业。
其中说，“这是一个不被大众了解的概念，但这次认定给了我们一个‘合理’的身份，也有被认可的力量。”
反思：几年前提出的“产品溯源、全程跟踪、可视化工厂”我们不再提了，“区块链不可篡改的分布式账本”也不新鲜了，随着资本的热炒后不断变换阵地，我们一次次口号的更新，不停的变换新的概念。很少有企业在对的路上坚守、坚持，深耕、深入，为了利益不断地变幻那是商人的精神，为了把产品服务做好和心中的追求，深耕、深入才是企业家精神。
希望，未来的路上，这样“解决社会问题、增进公众福利，而非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的企业”的社会企业不再是小众企业，而是越来越多，成为企业家的常态。那样，这个社会才会越来越好。至少，我们作为普通人，每天吃穿住行用的东西，会更放心！
——中经网·中经在线 巡山
资料来源：南方周末
综合发布：中经网·中经在线
编辑：王海珠 熊辉 郑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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