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腾讯迎来世纪“拆墙”和解，淘宝宣布全面接入微信支付。这个让用户“碰杯”的消息，既包含了阿里与腾讯对监管政策的积极响应，也有双方各自希望打破业务瓶颈的诉求。2023年以来，巨头们的“拆墙”速度加快，也源于大家在存量内卷下，出现了合作做大蛋糕的新需求。
作者|易浠
编辑|李不清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01
一桩皆大欢喜的“买卖”
持续了三年的大厂“拆墙”，终于等到了最终章。9月4日，淘宝官宣将全面开通微信支付的消息，让平台商家们兴奋不已。
“这一刻，等好久了。”看到商家后台跳出的“关于新增微信支付能力并修改《淘宝网卖家服务协议》等意见征集”的通知，资深淘系电商人士汤枫对《财经天下》说道。
在淘宝开店的这些年，汤枫总会遇到一些买家希望跳转到微信支付，或者让商家提供微信支付码的要求。“不少都是老年人。”虽然获客是商家的头等大事，但汤枫对此却无能为力。
此前，淘宝的支付方式除了支付宝，还包括信用卡、网上银行、找人代付、账户余额、货到付款等，可谓一应俱全——唯独缺了占市场份额最大的微信支付。
这也让淘宝不得不将许多老年人的购物需求拒之门外。公开数据显示，在微信使用人群中，31-40岁的人占22%，41-50岁占比19.2%，51岁以上人群占总用户的22.7%。考虑到微信拥有13.43亿的月活，老年人对微信支付的市场需求已极为庞大。
北京85后姑娘陈格对此有深刻体会。她的妈妈在淘宝网上看到心仪商品时，经常会让陈格帮忙下单购买。“老人日常就爱用微信买东西，用支付宝还得再下一个软件。让他们学个新东西太费劲了。”
淘宝接入微信支付，陈格的另一个直观反应是：可以直接给男女朋友发微信，通知对方代付了。“之前只能发支付宝通知，不容易被看到。”
从这个层面看，阿里与腾讯的这次打通是一次皆大欢喜的强强联合。
据某头部投行分析师测算，淘宝开通微信支付后，预计淘宝每日新增的DAU将在数百万量级，“主要群体是55岁以上老年用户，以及18到26岁的年轻用户”。
这对阿里来说，也是抓住下沉市场、新增用户的好机会。阿里最新财报显示，今年第二季度，虽然阿里核心的淘天集团业绩有所回暖，购买人数和频次双双增长，但淘天收入和经调整税前利润，仍同比下滑1%，成为六大业务集团中唯一收入负增长的板块。
而对腾讯来说，此番合作最直接的利好，是每年将新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财经天下》了解到，目前，支付宝是否要向微信缴纳手续费，还无明确细则。但投行分析师表示，未来用户在淘宝中使用微信支付，淘宝应当向微信缴纳被业内称之为“支付机构服务费”的费用。
此外，微信自身也有进一步拉高交易频次与金额的需求。
虽然微信支付体量庞大，毕竟已进入了用户高度成熟的瓶颈期。腾讯最新财报显示，今年第二季度腾讯的金融科技及企业服务收入同比增长4%，落后于以游戏为核心的增值服务的6%，以及网络广告19.5%的增长幅度。
腾讯在电话会议上披露称：支付交易笔数持续以两位数百分比增长，但平均交易额下降。从这个角度来看，将微信支付接入淘系，有助于腾讯获得高价值用户，提高交易额，进而拉动整个金融科技板块的增长。
不过，从移动支付大战开始，阿里与腾讯双方围绕“建墙”，已经积累了长达十余年的恩怨情仇。如今能走到“言和”一步，无论如何都极其不易。
电商行业专家李成东对《财经天下》表示，两大巨头“拆墙”的最大原因是时移世易，市场份额都进入了天花板。特别是当抖音成为大家更为棘手的敌人时，流量、电商的竞争也进入到了新格局。
“再纠结于国内的市场份额，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打通壁垒，通过开放支付，扩大淘宝用户和交易额。”与其在国内市场有限的存量中博弈，电商海外市场的想象空间更大。“全球化才是互联网巨头们目前的重心所在。”李成东坦言。
02
支付场景终于开放
对于阿里来说，支付宝作为“压舱石”般的存在，其意义重大。
多年以来，从网约车大战、春节红包、共享单车，每一次阿里掀起的电商、支付、出行大战，背后都少不了支付宝这柄利器的身影。
对此，李成东表示，“淘宝与支付宝是阿里三年整改落幕的最后阵地”。据他估算，按照千分之六的手续费来算，淘宝生态大概有七八万亿元的支付量级，说“淘宝是支付宝的自留地”并不过分。
但在阿里急欲扩张的雄心背面，淘宝、支付宝与竞争对手之间的相互封锁，也旷日持久。
2013年，淘宝便曾以微信存在安全漏洞为由，关闭了微信跳转到淘宝的通道。很快微信“反制”淘宝，也将阿里的链接挡在门外。此后数年，腾讯、阿里分别与Uber、网易、微软、字节等公司发生过链接屏蔽的纠纷。
此后，虽然淘宝一度在微信中以“淘口令”“复制链接”等方式进行“突围”。但两大巨头在对抗中互相封锁，制造人为割裂，导致成千上万用户艰难辗转于巨头的生态牢笼。
即便如此，哪怕顶着沉重的监管压力，淘宝也仍然是阿里最不希望向竞争对手开放的阵地。
2021年9月28日，在各方压力下，阿里宣布将饿了么、优酷、大麦网、考拉海购、书旗小说等接入了微信支付。
不过事后证明，这些只是在垂直领域内试探性的松绑。阿里最倚赖的淘宝、天猫App，仍对微信支付“锁区”。彼时，阿里的解释是：将以用户体验为导向，以安全为底线，分阶段、分步骤实现接入多种支付方式。
因此，此次淘宝终于开通微信支付，更被业界视为意义非凡，既意味着互联网最核心的阵地“拆墙”落幕，也是阿里对有关部门三年整改的重要表态之一。
刚刚过去的8月30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在官网宣布，已督导阿里巴巴完成了三年整改。短短几天后，阿里便公布了引入微信支付的决定。据36氪报道，为此阿里已秘密酝酿了半年之久。
实际上，阿里与腾讯的合作节奏，从去年开始便已经在加快。2023年4月，钉钉宣布微信用户无需下载App，就可在微信里加入钉钉会议。2023年9月，阿里广告平台阿里妈妈在微信投放效果广告，可直接跳转到淘宝生态。
进入今年，双方合作步伐进一步提速。2024年1月，闲鱼上线了微信小程序，并支持微信支付。8月底，一些用户发现，淘特App已新增了微信支付功能。
03
一切为了利益
拉长周期看，巨头之间的高墙或许只是互联网发展史上的一段弯路。而大厂拆墙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被平台封锁于“孤岛”之中的用户。
特别是来到移动互联网时代，互联网大厂的成长史，几乎就是一部巨头流量的相互阻断史。
众所周知，拼多多能在阿里、京东阴影下斜刺杀出，正是借助了微信社交裂变的加持。而曾经在PC互联网时代所向披靡的百度，则因信息搜索池枯竭而失意于移动互联网。
耐人寻味的是，曾经看似遥遥无期的“拆墙”，以及巨头们真正意义上的加快速度，也是从2023年前后各家集体陷入增长魔咒时开始的。
在腾讯和阿里开始破冰的同时，更大的震撼来自于腾讯与抖音之间的“世纪握手”。2023年4月，抖音和腾讯视频达成合作，抖音、西瓜视频、今日头条用户可对腾讯视频授权作品进行二次创作。
2024年1月21日，《王者荣耀》的直播权限在抖音全面放开。“解禁”当晚，一位抖音用户对《财经天下》表示：“几乎三个视频就能刷到一个《王者荣耀》直播。”抖音头部游戏主播张大仙首播《王者荣耀》，五小时直播累计收获超10亿点赞，新增了百万粉丝。
在双方握手言和前，腾讯从2016年起多次状告字节跳动，对其旗下今日头条、西瓜视频、抖音、火山小视频等产品提起过8项诉讼，涉及《王者荣耀》《穿越火线》《英雄联盟》三款游戏，指控字节侵犯了腾讯游戏的著作权。
2019年，法院裁定字节旗下公司不得直播《王者荣耀》，并判赔腾讯经济损失60万元，这也成为了国内游戏直播行业首个“行为保全禁令”。2021年，法院判决抖音火山版停止直播相关游戏，并赔偿腾讯800万元。
禁令的实施，一度让抖音直播《王者荣耀》的流量下降了90%，众多主播“出走”到其他平台。
与此同时，抖音在2018年前后杀入游戏赛道，自研游戏。据媒体统计，为旗下游戏团队朝夕光年及自研游戏，字节先后投入了数百亿元。
而当时间来到2023年，巨头们突然将抱团厮杀的龃龉放置一边，也正是因为环境的变化。当互联网的狂飙时代过去，大厂围绕增量的搏杀转向存量的内卷，在竞争的同时合作，共同做大蛋糕变成了最优解。
例如，字节和腾讯的互联互通，最大原因是在抖音电商、直播崛起下，游戏不再是字节的业务重点。而在此背景下，2023年11月，字节对朝夕光年等自身游戏业务进行了战略收缩。
当双方同时找到了新的利益交集点时，合作便一拍即合。
一位腾讯游戏员工向《财经天下》回忆，内部看到了网易的人气游戏《蛋仔派对》借势抖音“翻盘”的案例，很是羡慕。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项目组如果有抖音的运营需求是要写备注的”。而业务放开后，到抖音买量做发行成为新共识，“总监开会时都在强调重视抖音渠道”。
到2023年底，腾讯上线《元梦之星》“对打”《蛋仔派对》时，抖音已被视为重点“买量”渠道主推。当年12月，张大仙的首秀就播了《元梦之星》，直播观看人次超过6000万。
与此相似，那些双方战火交叉较少的大厂，“拆墙”的速度也格外顺畅。据媒体统计，2023年起，美团旗下的外卖、酒店、骑行、充电宝、买药、跑腿等业务已经开通支付宝小程序。
但在关乎公司核心利益、“生死存亡”的阵地上，大厂的“拆墙”进行得仍不顺利。
例如，目前抖音短视频在微信内跳转时，显示的依然是如“火星文”般的信息。考虑到视频号已经是腾讯“全村的希望”，可以想见未来很长时间，在微信里都难以获得抖音的顺畅体验。
而刚刚引入了微信支付的阿里电商，想让腾讯“投桃报李”，顺利接入微信小程序，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此前，电商的微信小程序特权仅属于京东、拼多多、美团等。据媒体报道，阿里旗下曾有多项业务申请开设小程序未获回音。直到2022年10月，功能简单的“天猫超市小铛家”小程序才迟迟上线。
（文中人物陈格、汤枫为化名。赵小天对本文亦有贡献）
来源：财经天下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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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信春 郑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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