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俊彪戏曲油画有感
文/本网特约专家 邢晨声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戏是个大题材，因为它是个最古老的艺术形式，又是最完美的综合艺术。表现内容、演艺的行当分类；表现的人物角色、穿戴的服饰妆容；程式化的表演技巧，加上唱腔、音乐、服装、道具设计，集中凝练地把浓缩的历史传说、故事演化为高于生活的艺术形式。更为壮观的是，各地根据地方风俗文化，又有不同风格的戏风，成为地方文化特色风貌，跨越时空地影响着中国人的文化性格。于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常常在评价某件事成败时以一句“有戏、没戏”来概括。各种文化艺术门类的不断累积、聚合、表达，便成就了中国文化这样一台影响人类历史的大戏。
中国的传统文化舞台上，最活跃、最具影响力的文化形式就是戏曲艺术。这一始于原始宗教崇拜的文化形式，从原始自然祭祀、傩戏、萨满教跳神，民间驱鬼等逐步演绎成一种普及于社会生活的文化教化形式，并升华成为一种服务社会主流文化娱乐，唱响在宫廷殿堂，也普及于乡村场院。成为集宫廷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和乡野百姓共同喜爱欣赏的具有民族精神价值的文化艺术品类。历史上各个时期的诗词歌赋、曲牌乐谱，无不围绕戏曲表演艺术形式而繁盛和变异。围绕戏曲艺术所表现的喜闻乐见的各种题材和内容，又滋生出众多的民族民间艺术形式，如造型艺术类的年画、剪纸、刺绣、雕刻、雕塑、陶瓷、彩绘、服饰、壁画等，和表演艺术类的曲艺、杂技、秧歌、木偶、坐唱、皮影、以及迎神赛会的仪式表演等，放宽了讲，都是戏。汉字的“戏”，也有了更广泛的文化指向和解读。中国文化因为戏曲艺术的繁荣和传承而缤纷呈现，经久不衰。
中国戏曲以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神话传说等为为表现题材，以寄托美好愿望，装点美好生活，传承人文教化，无疑是中华文化发扬光大，塑造人文性格的重要手段。在很长的历史时期，成为文化传播的主流形态，特别是在民俗文化中更显其不可替代的价值。但这些曾经辉煌的艺术形式，在现代传媒发达的今天，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很多的艺术形式在新的冲击下不断走向没落和消亡，这是文化的悲哀，但也是历史的必然。文化的创新传承，必然要实现与时代的同步，传统的艺术形式一定是以新的形式找到自身变异、创新发展之路。艺术，以独立的风貌成为存在的根本，但也一定有以另外的方式传承和弘扬的通道。如中国书法，当它因为现代书写工具的变革而失去实用书写价值后，却以书法艺术的形式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文化普及的机会。我想，中国戏曲表现的艺术，也一定会因表现戏曲的艺术而得到涅槃般的新生。
这一点，我终于看到了！
近日，在北京荣宝斋举办的“东方神韵——刘俊彪油画精品展”上，我被震撼到了，挤满展厅的观众同样被激动了。我激动的，不仅是美轮美奂的油画艺术形式和表现题材共鸣的感动，而是透过刘俊彪画中的戏，感受到了“油画有戏”，和“戏还有戏”。在典型的油画语言中，分明读懂的是中国故事，中国风貌，和从传统中成长的希望。隐约看到一种久违的新的文化激情的涌动和澎湃。
刘俊彪是山西忻州人，多年在北京打拼，涉猎很广，成就不俗，小有名气，位列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油画协会副主席。作为当代实力派油画家，孜孜以求、不断探索，在油画界堪称翘楚。特别是在戏曲人物油画方面独树一帜，表现出执着的韧性和悟性。前些年，我就知道他在画戏曲人物油画，还刊印挂历。当时也只是从一般表现题材看待，并没有从文化深度去多想。作为老友，日常的联系不断，自以为彼此了解，也没有做太多的探究。当我应邀参加他的画展开幕式时，看到成规模的精彩，我才感到熟悉之人所体现出令人惊异和震撼的成就。
展览，可以是艺术表现力集中的艺术表达，也往往是同一风格作品不断重复的审美疲劳。很多人，苦心经营书画一辈子，总要有个总结和交代，于是便要办个展览，有个劳动成果的展示和汇报。有些展览则不同，那是艺术追求和思想突进爆发的开场锣鼓，一次积蓄实力的集中突破放量。于是我们透过美轮美奂的作品，无疑在感受一种心灵的冲击，一种艺术情怀的升华。因为这些作品带着温度、带着激情、带着希望，我们能看得懂融的进，还能看得上。刘俊彪这次的展览便带给我们这样的感受。
疫情之后，国内经济的凋敝加上国际秩序的混乱多变，无论哪个领域都可以说是乏善可陈，艺术市场更是哀鸿遍野，一片萧条之象。艺术市场的现状是主流的不流，支流的断流，末流的乱流。高端殿堂缺乏力作，民众的客堂缺少佳作。很多画家，要么孤芳自赏，要么曲意逢迎，要么哗众取宠。难得看到艺术界的价值体现和理想追求，也没有耳目一新的艺术探索。更可悲的是，艺术探索与市场、与生活衔接的断层，作品走不进高端，也进入不了生活，于是导致艺术价值社会体现失去机会和平台。当整个艺术领域出现没落的迹象时，令很多艺术家迷失了艺术的方向。但危机中孕育商机，刘俊彪画展的在这样的形势下隆重面世，我看到的不仅是建立在深厚功力基础上清新可人的画风，而是一种艺术往何处去的希望和方向。
用油画来画国粹京剧人物，俊彪不是首创。但以此为专业追求，把特定的手段与特定的题材紧紧绑定成为一个系列的，目前没有之二。戏曲本来就是高度凝练和精致的表演艺术。它的凝练和精致首先就是视觉传达的感觉和对情节对心灵的感动。不同角色的服饰、色彩、场景，和特定角色的情绪，会给我们预设的审美定向。作为表演艺术，这种定格和亮相都是一瞬间的视觉感受。抓住这样的瞬间，成为永恒的审美定义，还要表达出背后的思想空间，这种能力，除了敏锐的审美判断和高超的表现力外，就是关于历史，关于文化，关于戏曲，关于人物的所有文化背书和积淀。
俊彪画戏，首先自己要有戏，自己要懂戏。因为戏既要动表情，又要动感情，没有真情实感，那是假戏。演戏要入戏，这画戏更是要有精准把握，为此这些年俊彪没少下功夫。他是个博学多才、兴趣广泛的人，也表现出他在各个领域过人的把控能力。这些都是他对画，对戏深刻理解的根本基础实力。除了从小耳濡目染的民间戏曲和其它文化形式感染外，便是他自己的生活积累和文化悟性。作为一个油画家，选择戏曲作为表现题材，实际上是一次很大的挑战。
第一，戏本身是最精炼的艺术形式。戏在高度形式美的场景下讲故事，这是中国戏曲的重要创造。而俊彪要把最精粹的戏曲静止在一幅画面里，他的人物表现不是画肖像，而是表现戏曲角色，观众是在看画，但更是看戏。如果画里没有戏的韵味，没有戏的灵魂，看不到背后的故事，那这个画是没人看的。所以，他的挑战不仅是人物造型能力，色彩掌控能力，而是人物背后的戏份，每一笔颜色都是无声的铿锵锣鼓、琴瑟丝弦、激越唱腔，检验的是文化蕴力。
第二，从绘画技巧而言，在人物刻画和表现中，俊彪画戏曲人物遇到的最大挑战就是脸谱。作为戏曲表演，脸谱是角色识别的符号，是表演的最美装饰。当我们要用绘画语言表现戏曲人物时，透过脸谱去捕捉和表现人物最生动的瞬间，是很有难度的。太脸谱化，人物最生动的表情细节就很难刻画到位，画出来的人物会呆板而概念。如果去脸谱化，那戏曲人物特有的装饰美就不复存在，俊彪的画也就失去特有的造型意义了。所以，戏曲角色那顾盼生辉的形象，精彩微妙的细节刻画，如何在油画表现语言中体现出来，是需要功夫的。毕竟油画不像中国的木版年画，以概念化的装饰风格，表现程式化的戏曲情节，不要细节只要情节，是讲故事的引子。而油画人物是写实的，能走进今天的生活，既要携带中国戏曲脸谱的符号，又要有油画特有的细节刻画语汇，这是俊彪戏曲人物特有的神韵。
第三，俊彪油画的表现对象是戏曲人物，而且以旦角青衣等女性形象为主。从造型艺术角度评价，其实是最需要实力的。大美人形象，平光造型，又有脸谱覆盖，要刻画生动的表情细节和内心世界，实在是很难把握。所以，在运用写实技巧和工具来表现高度概括的程式化形象，如果没有对戏曲的理解和对角色的把握，实际很难把握。捕捉人物表演最动人的瞬间，传递特有的中国文化意识与温度，在漂亮的色彩表现中，体现有乐感、有动感、有情感的可爱情态，俊彪有了难能可贵的把握，当然，这种把握是无止境的，探索的空间很大，也更诱人。
第四，不得不说俊彪在色彩大胆运用上的突破。中国戏曲从妆容、服饰、布景、道具等无不体现着强烈的色彩对比，体现着激动人心的色彩感情。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风貌所决定的，也和戏曲诞生时祭祀的使命有很大的关系。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与高亢激越、委婉细腻的唱腔，文武场的音乐，简约大色块的布景道具，同构成最具有现代艺术气息的文化场景。对比强烈又张弛有度，大开大合又精致优雅，这才是中国文化风格。用油画来表现中国戏曲，唯有鲜明强烈的色彩，与大胆泼辣的笔触，加上微妙变化的把控，才能给它定调。而精准优美的人物塑造，便如同动情的表演，在精微处展示着摄人心魄的感动。我认为这是俊彪对戏的理解，对画的把握，是他的画风，更是他的为人风格。
第五，中国戏曲的形式多种多样，剧作曲目浩如烟海，塑造的各种角色人物成千上万，构成了中国戏曲艺术万紫千红的场景。一定能为艺术表现提供无尽的表现题材。但是，一般人很难把握和胜任这个领域的表现能力。现在俊彪首先是在油画领域以京剧角色为主要表现对象，开始了他的艰辛探索。从典型事件入手，创造经典作品，实现典型突破。这无疑给日渐枯燥乏味的绘画领域吹来一丝清新。最重要的：一是此举可以通过油画的永恒，把即将消失的戏曲留在了当代并能传递给历史。二是借助西方传统的写实语言，做了最好的中国文化表达。这种结合，拓展了油画艺术中国化的道路，解决了形式与内容的和谐统一。三是他把具象的，精致刻画的人物形象与概括抽象的环境背景形成了比较完美的统一。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事，实际需要一个艰辛的过程和把握。
通过这次展览的检阅，我们感到震撼和感动的同时，也在思考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创新问题，在思考不同艺术形式的融合借鉴问题，在思考艺术的文化价值与市场价值如何协同问题，在思考艺术探索的普及与提高问题。俊彪在他这么多年的不惜奋斗中，做出了有益的尝试，也给出了很好的答案。通过本次展览的检阅，我们看到了在低迷的绘画艺术领域的一抹亮色，看到了新的希望。
当然，艺无止境，艺术探索是一条艰辛的道路。艺术追求完美，但艺术永远没有完美，这是艺术审美的本质所决定的。展览中，我注意到有一幅作品对手的刻画特别传神，引人注目，成为难得的佳作。作为戏曲艺术，手、眼、身、法、步，是最重要的肢体语言要素，是学戏的基本功，手是放在第一位的。对于绘画而言，手又是最具有挑战性的表现对象。因为手的姿态，就是最无声而生动的表情。戏曲艺术中旦角、青衣的手又是最富有表演性的。但看俊彪作品，精彩画手的作品并不多。这也是将来作品进一步提升的重要空间，甚至专门的传神之手的绘画表现，会更具有戏曲绘画语言的精妙。再一个就是对角色的表现，比如花脸，比如须生，比如丑角等，都可以是精彩绝伦、情趣无限的表现对象。要形成多元化，有更广泛的表现领域，会使题材内容更加丰富多样，更能体现戏曲艺术的缤纷特色。
深度研究戏曲，深刻理解戏曲艺术的历史深度、文化深度和表现技巧深度，才会在自己的表现领域得到更加有主题分量的呈现。对服饰、扮相角色、乃至曲目背景的精彩表现同样需要更多的研究和思考，形成更丰富的文化层次，才会有更高的艺术价值。写意形式体现，绝不是简单粗暴的色彩涂抹挥洒、一笔带过，而是对具象情节和形象的抽象概括和精致表达。特别是色彩处理上，对比醒目漂亮，不是艳俗和粗糙。这些都是要通过不断完善、不断提升探索，才能日臻成熟。
作为多年老友，看到他的大作在北京最挑剔的美术殿堂荣宝斋“粉墨登场”，并且一亮相就获得“碰头彩”。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祝贺俊彪老弟的成就，不知如何来肯定和激励他的进一步探索，只是想说点按耐不住的心里话。我深知经历多年探索，找到自己的路不易，迈出今天这一步更不易，一直走下去会相当不易。欣喜的是，上天也眷顾智慧加勤奋的人。他今天有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和动力，当然也是不断提升高度的历程。
我们都在欣喜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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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中经总网·中经在线
编审：王海珠 熊辉 刘信春
本网专家推荐：邢晨声（知名文化学者、中智科学技术评价研究中心主任助理，国际高新技术研究院副院长，绿色能源创新发展研究院院长，国家健康医疗大数据重点项目推广委员会秘书长全国文旅康养示范创新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专家组组长，中国旅游景区协会专家组成员。博整国际康养文旅论坛、博整乡村振兴产业发展大会执行主席。中经总网·中经在线专家智库特约专家、首席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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