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3年12月11日，第八届中国航空创新创业大赛暨首届中国空天科技企业家年会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临空经济区（廊坊）成功举办。本届大赛由中国航空学会、商务部投资促进事务局、廊坊市人民政府、中国科协科学技术传播中心、北京大兴国际机场临空经济区(廊坊)管委会、“科创中国”联合体、“科创中国”投资联合体联合主办，来自航空工业、航发、商飞等航空产业链上下游的参赛和数百家投资机构代表参加了此次活动。大会特别邀请了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总会计师顾惠忠参加评审及演讲，会后中经总网专程采访了顾惠忠总会计师。
（顾惠忠：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总会计师，中国会计学会原副会长，主持财政部、国资委、中航工业集团课题若干项，获多项科技奖项，并发表论文20余篇，出版多部专著，荣获全国先进会计工作者和中国总会计师突出贡献奖，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中经总网王文慧：顾总好，作为原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的总会计师，您算了一辈子的航空账，此次您作为重要嘉宾以及评委参加廊坊临空经济区创新创业大赛的活动，可否请您先谈一下参加这次大会的感受吗？
顾惠忠： 我感觉很震撼的。首先是廊坊市，特别是临空经济区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过去虽然来过廊坊，但对廊坊的了解并不多，这一次看到，他们的临空经济区已经初具规模，从河北省到廊坊市的发展规划和思路，特别是到会的赵大春副省长，还有廊坊市丁凌副市长介绍未来创新企业在廊坊的发展，我感觉不仅用心了，而且下了很大的功夫，提出了一系列的与其他地区不同的措施和办法，我感到非常震撼。
（上中下：河北省副省长赵大春、廊坊市代市长刘媛，廊坊市副市长丁凌）
中经总网王文慧：您谈到了几个震撼，其实这个感觉我也有。您为什么会这么震撼呢？同样，作为本届大会，据说规模空前，您的感受又是怎样的呢？
顾惠忠：先说说这次大赛吧。听说这次大赛因为参赛人数超过了千人，规模过大，不得不控制了人数，这样的规模确实超乎我的预料之外，今天上午我看到一位曾经在空军工作的副军职同志亲自驾车来参会，可见这个大赛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品牌的效益也越来越大。大家对这个大赛看重的，不仅仅是对评奖的结果，实际上是把这些创新创业的企业跟资本市场的融合结合，作为一个很好的平台来看待。我看到今年的比赛项目还比以往多，就像今天下午，几个论坛的演讲在同时进行，所以我相信选择在廊坊作为一个场地，还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
（中国航空学会林左鸣理事长与中国工程院院士孙聪）
中经总网王文慧：这是否也说明了廊坊市政府发展临空产业的决心和力度呢？是否也可以解读一下您震撼的心情了呢？
顾惠忠：是的。从昨天跟廊坊市领导交流意见以后，我更感觉到这样的大赛、跟临空经济区的发展都很值得期待，应该是大家不谋而合了，这是令人感到很高兴的一件事，我为大赛的组织者、参与者感到高兴，相信在这个地方能够一届比一届办得更好，而临空经济区也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中经总网王文慧：说到这次大赛，来参赛的以民营企业居多。众所周知，一直以来我们国家的航空产业发展是以国有资产为主的，也可以说是国营企业一家独大，那么，现在大量的民营资本涌入到这个产业里，非常踊跃，非常热情，您如何看待这个现象？
顾惠忠：过去，我们航空产业、军工产业主要是以国家投入为主，现在有更多的社会资本、民营企业和投资者，参与到这个行业里边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而且这也是我们国家倡导的，今后就叫军民融合也好，或者是利用社会资本发展高科技产业也好，都是一个很好的做法。
中经总网王文慧：这是不是也预示着这个产业在扩大？
顾惠忠：对，我认为从国际的趋势、就像我在演讲里面讲到的，国外像欧美好多军工企业、航空产业大部分是私营企业，他们并没有因为是私营性质而影响到了保密，影响到了发展。一直以来，我们认为只是国有企业有保密问题，但一般来说，在国际上都不存在会被泄密的问题。比如说配套，美国的好多产业都是在全世界配套的，而且他们的军工企业也都是上市公司，并不影响它的保密问题。
（从左到右：北京飞航捷讯屋子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朱培，顾惠忠，中国商飞商飞学苑产业合作培训部部长高峰）
中经总网王文慧：这么说来，以前民营企业比较少的介入航空产业，主要因素就是保密吗？
顾惠忠：不全是。一方面，中国的民营或私营经济，就最近这 40 年来逐步发展起来的，无论是企业，还是投资机构，有了一定的财力、实力，开始往高科技方面转型。过去，他们更多的是在消费品产业上耕耘，现在往高科技、往世界的国际民生的这些产业转移，我认为这是一个进步的、发展的表现，是我们国家民营企业实力水平上升的一个表现。
第二个方面是因为，我们国家加快发展航空航天、高科技产业的一个必然的趋势。我们过去更多的是依靠国家的投资，但国家的投资毕竟还是有限，如果一部分是国家的投资，另一部分靠我们企业自身的积累，还有社会资本的投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全社会的产业链，就实现了利用社会的各种成分、资本来发展我们的高科技产业，发展我们的航空产业，这也是国家发展的方向，也是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和产业发展规律的。
中经总网王文慧：您说的这些，让我想起，我的父辈那个时代，在小县城的产业发展，是以工业为主的，那时候谁家有个八级工都是特别荣耀的事。随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以轻工为主了，小县城的工业大面积的萎缩甚至消失，经济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像您说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财力都上来了，民营或私营资本也上来了，工业格局是不是又发生改变了。
顾惠忠：这就是另一个方面，是国家的政策也放开了。比如说大型运输机，包括一些军用飞机，它的供应链不仅是在我们原来航空系统内，也有航空系统以外的。同时，即使在体制内也有体制外，整个形成了全社会的产业链、供应链，所以也可以说，整个社会的制造水平、研发水平上来了，而且保密问题也能解决。再就是国际的惯例，比如波音飞机，它在全世界都有配套，既有它本土的，又有国外的。中国按照供应商管理来做这件事情，一级供应商，二级供应商、三级供应商。
中经总网王文慧：我印象中，中央电视台宣传的“大国重器”快 20 年了。工业实力不仅体现在高精尖，还体现到财力、实力还有创新力。这次活动，来参加的资本企业据说就有 60 家，可能甚至上百家，可以说是蜂拥而至到这个风口了，这是否就是您说的那样，工业发展的政策放开了，大众的参与度也积极踊跃了。
顾惠忠：对。你就看美国原来的导弹卫星发射，更多的是由军方来负责，像波音、洛克西洛、马丁等等，突然间冒出了一个马斯克，他的SpaceX公司做的工作、取得的成就，令全世界刮目相看。最近我看到航空航天科技公司发表了一篇文章，意思说我们要谦虚谨慎，不仅要做大，还要更强。就是通过马斯克发展的这个案例，找到了我们在发展航天方面的一些差距，我们是举国之力来发展我们的这个航天产业。而美国，光马斯克一个公司，做到的成就是别的、一个国家才能做到的，甚至是有的国家举国之力也做不成的成绩。所以这是一个启示，我们不仅要利用原来的基础，比如航天工业、航空工业为国家几十年发展积累下来的实力，还要利用社会的力量，社会资金的力量，拥有技术创新的力量，也就是技术创新发展到一定程度，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结合国家政策放开，允许这些新的领域发展，我认为这个能量是极大的。
中经总网王文慧：那这些社会资本该如何进入这个领域发展呢？
顾惠忠：这里面有个准入的问题，比如说军用飞机、导弹，这不是谁都可以搞的。那么可以搞点什么呢？比如像刚才说的，搞卫星、小卫星，搞小的航天器等等，可以给航空航天搞配套，可以弥补大企业不太关注的领域，或者是能力、精力不够的领域。实际上是差异化的发展，不同的企业，在整个航空航天空天产业的发展中，要根据自身的实力、条件来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进行发展。
中经总网王文慧：差异化的发展，就是要找到可以互补的领域发展。这是不是也同时说明这个产业的需求量、使用量在放大？
顾惠忠：对，这个产业的发展应该说有很好的空间和前景。 还有就是，我认为我们国家放开这些方面的领域，鼓励支持这些企业、这些领域的发展，这对社会、对国家、对企业、对投资者都是一件好事。像航空扩大规模、扩大产量，完全市场化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营发展，作为投资者、或者创新企业，他们会找到自己发展的合适的途径、空间、机会。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一部分企业可能就会通过不断的积累发展，越做越大、越做越强，我认为这是企业发展的必然的规律，优胜劣汰。
中经总网王文慧：产业和规模扩大，自然也跟应用场景有关系，也跟大众消费有关，您可不可以解读一下，廊坊的临空经济区跟国家的产业布局，跟航空产业发展的关系。
顾惠忠：临空经济区的发展，也是一个趋势。在国外，大的机场周边都有一些跟临空经济有关系的企业在发展。
中经总网王文慧：国外这样的多吗？
顾惠忠：多，很多，大的周边都有。作为中国来说，这是最近若干年以来发展的新趋势。中国在起步当中、发展当中。这些临空经济区的好多产业，应该说跟航空运输有一些相关的联系。首先是物流运输，离机场近，所以现在物流，是临空经济区的重要业务。另外的还有一些产业投资，跟空天有关系的。我看廊坊还有医药产业，这些医药产业，你说跟临空经济有关系吗？事实上它关系很密切，因为它离机场近，生产出来以后通过航空运速，很快就运出去了，原材料也能很快的进来。理论上说跟航空因素都有一定的关系，有的也可能是非直接的关系。
（评委及参会嘉宾）
中经总网王文慧：因为您一直是搞财务的，我猜您肯定是到哪都习惯性的要算算账。到了廊坊的临空经济区，您有没有算算账呢？
顾惠忠：没有给它细算，第一因为它这个规模比较大，有些产业刚刚规划，发展到有更好的投入、产出、回报，我认为还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所以我跟市领导交流的时候也提了一些建议，除了政府的投入，前期的投入，“几通一平”，基础实施、有多少企业落地啊等等。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个是政府投入的财政资金，还有一个是发债，还有可能“城投”什么的，这个数额度是比较大的，而且短期内也不可能很快的回报。那么，我提的建议是，应该要更多的利用社会资本、国内资本以及国外资本，除了投资企业以外，就是说在这里要办一个公司、办一个厂，还要积极鼓励社会投资者能够来进行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能有一定回报的，这些相关的投资，让社会资本来办，这样减轻政府的投资的压力。
特别是在当前，各个地方政府债务负担重的情况下，我认为政府对临空经济区的发展应该有创新的思路。否则可能房子盖了一大片，写字楼盖了一大片，厂房盖了一大片，还有什么其它的，将来弄不好要成为政府的负担。所以，我一直跟他们反复探讨这个问题。
中经总网王文慧：这么说来，从财务的角度，您还是有一定的顾虑和担心的。
顾惠忠：是的，我认为不仅是这个地方的问题，我认为在全国的很多城市，很多开发区，特别是北部地区、西部地区的、西南地区，我认为都有这个问题。
中经总网王文慧：我听到一句话，叫“自然形成和有意打造”，您怎么看待这个观点？
顾惠忠：现在基本上都是政府主导，勇于打造，促进经济发展。这是一件好事，但还是要把社会的、民间的资本力量用起来。我认为中国经济未来发展的希望和动力，还是应该充分利用社会的资本，民间资本，国际上的资本。国有资本是一个方面，政府的力量是一个方面。相对来说民营资本，关注更多的是投入产出、投资回报，所以从这一点，我个人一直感觉，现在我们不用怕民营资本、民营企业赚钱，也不用怕民营资本投入回报高，因为毕竟人家的投入产出是拿自己的钱，要他个人或者是自己的企业承担风险。而我们政府的投入，好多国有企业的投入，有些是很难找到责任主体的。
我在香港跟李嘉诚交流，说起投资的问题，他说一百万以上的投资，他都要亲自管。那么我说你这么多投资能管得过来吗？他说这个当然。他说有投资机构咨询，有咨询公司给他进行论证评估。李嘉诚说他主要看一看这些材料，自己会做一些判断。他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花的是国家的钱，我花的是自己的钱、股民的钱”。所以为什么你看李嘉诚在投资方面，取得的成就那么大。
中经总网王文慧：这么来看，虽然民间资本看似没有国家资本那么大手笔，但可能投入产出比会更好一些。
顾惠忠：对，是这样的。这也是我支持社会资本的原因。
中经总网王文慧：既然谈到临空经济，自然要提一下空域管理，您如何看待我国目前空域管理的现状。
顾惠忠：说到建设廊坊临空经济区，可以确认这个投入是大手笔的，数以百亿计的资金的投入。但谈到空域管制，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好多年前我们国家就下决心解决这个空域管制问题，我记得在张德江副总理办公室里，我听他亲口给我们讲，他当时是国家空域管制领导小组的组长，他都感到不好解决这个问题。
中经总网王文慧：为什么啊？
顾惠忠：因为它涉及到很多方面，既涉及到民航的安全问题，涉及到空军的航线空域的管理问题，还涉及到通航飞机比如使用者的一些方面的问题。目前有些地方已经放开了， 3 千米以下可以开放了。但是飞机不像汽车开一会就停下来了，说前面没有路就可以停了，飞机不能这一块是放开的，那一块管制的，飞到那地方就不能飞，就没地方停了。所以这个事，我们国家情况相对比较特殊一点。
我在军科委专家委员会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课题就是研究空域管制的，建议把整个国家的空域放开到 3 千米以下，短期内好像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美国是放开了，飞来者大会，每年有几十万架通航飞机，我们国家可能就千架左右。关于安全问题，原来民航局副局长李健讲过，通航飞机的安全性比汽车还要高，汽车事故每年死几十万人，没人在意。但摔了一架飞机，那就全国人民都知道，所以这就是我们在好多理念上还没有解决好。
中经总网王文慧：如果空域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像航空产业、制造产业，怎么释放呢？
顾惠忠：我认为通航只是临空经济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有些地方不是说非得要搞一个通航机场，有些可能跟空天产业有关系，还有跟航空物流有关系，还有其他的一些相关的高科技产业有关系。我认为未来会慢慢好起来。最近我看在珠海还开了亚洲通航展，据说也很热闹，规模也挺大，所以我认为通过不断进行展示宣传，通用飞机爱好者的持之以恒的努力下，空域肯定会逐步放开。
中经总网王文慧：如果真正放开的话，您能想象一下，或者能描绘一下这个产业将来的经济体量吗？
顾惠忠：这个也很难做大的预测，但是肯定比现在要好，无论是通用飞机的产量，因为现在的通用飞机是供过于求，不是说买不起，几百万一架，有的 100 多万，也就一辆汽车的价格，经济上应该不成问题，更多是空域管制问题。如果放开了，我认为可能会有一个井喷式的增长，产量也好，购买这个飞机的也好，持有的也好。
中国的航空运输事业，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南航现在有 900 多架飞机，在世界上排名是亚洲第一，中国第一，世界第三。 10 月份我到新疆去看了一看，那的旅游景点好多地方都是人满为患，航空运输在里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相对来说，临空经济在西北、包括东北，从我的感受来说，好像有些地方还没起步，有些地方可能相关的在起步，但跟沿海整个差距还是有很大。这跟经济发展的水平、发展能力，有密切关系，所以搞临空经济也不能迎风而上，不能谁都搞，反正不能什么地方都搞，也要根据实际情况，要跟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当地的经济环境、地理位置，都要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取得较好的效果。
中经总网王文慧：我明白了，那是不是说这个经济的发展，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自然形成”和“有意打造”结合？
顾惠忠：对对。如果硬去打造，有可能会出现拔苗助长，或者不顾需求，还是要按经济的规律来办这些事情，要根据不同地区的实际情况来决定办不办这个事，所以不要一刀切。
中经总网王文慧：感谢顾总从一个非常理性的经济角度来分析我国临空经济和通航产业的发展，相信您的一些观点，能给业内人士已经正要进入这个产业的相关人士一些有益的启示。谢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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